第015章 公非辅,乃摄也(六)尊号与迎王-《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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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身如今不过是个念佛之人。”李太后指尖划过玉册上的“太皇太后”四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侍奉在侧的王皇后忙将参汤递上,她新制的翟袆上绣着百子千孙纹,在烛火下泛着祥瑞的光泽。

    高务实跪在两宫面前,感受着地砖透来的寒意,暗道为何连地龙都没烧,口中却道:“大行皇帝遗诏有云,太后徽号当加‘宣文明肃’四字。”他展开黄绫,“至于圣母皇太后……”

    “不必了。”王皇后突然打断他,“本宫但求‘孝端’二字足矣。”她将小皇帝昨夜临摹的《孝经》呈给李太后,“这是皇儿昨日临摹的,今日他在文华殿说,要效仿宋仁宗事刘太后之礼。”

    李太后并不觉得刚刚开口说话都还没多久的皇孙就知道什么宋仁宗事刘太后,但当她抚过《孝经》上稚拙的墨迹,忽然将玉册推还于慎行:“这‘宣文明肃’太过张扬。”她从袖中取出先帝幼年用过的铜镇纸,似在追思什么,“就用‘康静’二字吧——老身如今但求天下康宁,再无风波。”

    于慎行的笏板几乎要碰着地砖:“圣母太皇太后金册已用‘慈圣’,若再改易……”

    “那就‘慈圣康静’。”李太后将镇纸按在玉册上,“老身要长伴青灯去了,这徽号便作往生咒罢。”她忽然握住王皇后的手,“皇后且记,哀家离宫后,每月初一、十五,要带皇儿来庵里抄经,待他亲政之后才停。”

    高务实忽然想起昨夜在书房看到的奏报——李太后已将私产的三成捐给了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粥厂,用作今冬赈济白灾之用,不由心中一叹,暗道:老太后虽然没什么理政用人的本事,但一心向善倒还真不假。

    他躬身行礼,道:“臣遵旨。”然后从袖中取出两册《大藏经》,“这是江南织造局新印的贝叶经,明日便送往京师各处庙宇庵寺。”

    李太后点了点头,道:“元辅有心了。”

    王皇后忽然将金印重重按在册封诏书上,丹砂溅在“孝端皇太后”四字上:“元辅可知,大行皇帝临终前说……”她声音忽然哽咽,“他说定陵玄宫的右穴,要刻‘郑氏’二字。”

    高务实垂眸望着诏书上的朱砂,想起昨夜汇报给自己的定陵地宫情形——右穴棺床上,赫然刻着“皇贵妃郑氏”的字样,一时无言以对。

    待他将诏书收入檀木匣时,听见李太后轻声念诵《妙法莲华经》的梵音,与檐角铜铃相和,竟似往生极乐的仙乐。

    一个时辰之后,德胜门箭楼上传来九声号炮。高务实扶着朱漆栏杆望去,只见白茫茫的官道尽头,三千蒙古精骑如黑色浪潮般涌来。马首低垂的土默特战马在雪地上踏出深痕,骑士们银鳞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最前列的狼首纛旗刺破云层,正是把汉那吉的亲卫。

    高务实带着一众勋贵和文武百官下了城楼,在城门外迎接这位顺义王。

    “安答!”把汉那吉的声音裹着北风传来。他翻身下马时,玄色大氅扫落积雪,露出腰间镶嵌松石的蒙古刀。高务实注意到他的佩刀缠着辽东柞丝制成的黑绸——正如李如松的那柄。

    高务实刚刚举步上前,却被把汉那吉一把抱住,不禁笑道:“多年未见,顺义王还是这般鲁莽。”

    草原汉子的膻腥味混着马奶酒气扑面而来,“我是无甚变化,但你这汉人太师,可比当年在归化城的小御史威风多了。”

    把汉那吉身后的精骑突然齐声高呼,战马人立而起,铁蹄在冰面上几乎擦出火星。高务实身后的禁卫军纹丝不动,三千杆万历三式火枪在阳光下排成森冷的铁墙。双方气息在雪空中碰撞,惊起城头寒鸦掠过箭楼。

    “我给你带了礼物。”把汉那吉对两支军队互相争比的情形恍如未见,他忽然松开手,从鞍鞯取下皮囊。高务实接过时,掌心触到羊毛毡里的硬物,轻轻翻开——竟是把汉那吉的可汗金印。

    “这印今后就没用了,我留着也无甚意思,送给安答做个纪念。”

    高务实稍稍思索,点了点头,将金印收入袖中,忽闻城边传来雷鸣般的蹄声。四十九辆偏厢车从瓮城转出,车载京华二号陆军炮在雪地上拖出深辙。

    禁卫军炮手单膝跪地,炮口齐刷刷斜指天空。把汉那吉的精骑们发现胯下战马有些不安,刚要安抚,却见炮手们同时将大炮转向自己,动作整齐如臂使指,顿时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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